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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西学东渐,樊树之等老师对此讨论颇多,近年来成为全球历史背景下的热点。欧洲的科学技术和宗教哲学传入中国,连内阁大学士徐光启都成了天主教徒,使中华文明包含了新变的可能。但与此同时,中国文化对欧洲的影响却因为此后中国的衰弱而被忽略。下面请南京大学专家冯亚民来讲解一下其中的曲折。

1842年,清政府被迫与英国签订了《南京条约》的和约。西方人通过他们的船和枪打开了古代中国的大门,从此中国进入了现代社会。中国向西方“学习”是现代社会的特征。学习的原因是中国人意识到祖先的政教文明不足以应对西方文明带来的全方位挑战。李鸿章说,“三千年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这种意识的推动下,中国经历了洋务运动、戊戌变法、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等一系列“学习阶段”。在每一个阶段,中国人都试图将西方的人文主义思想在中国付诸实践,通过西方先进的思想改造国民性,弥补其固有的缺陷,使中国不仅能够走出危机,而且能够重新崛起为一个强大的国家。

在这个叙事中,西方的形象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老师。中国作为学生,只有好好学习听话的义务,没有反方向教导的权利。这种形象根深蒂固,以至于人们忘记了一段完全相反的历史,那就是中国儒学从西方传教士到法国大革命的“学习”过程。

耶稣会教士利玛窦(1552,——1610)

17-18世纪期间,西方传教士来到离万里不远的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对这个国家的一切事务都非常好奇,以学生的身份孜孜不倦地学习新知识。中国以常去中国的态度对待这些学生,教他们礼仪。

这个老师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学生会以强者的形象把老师的尊严踩在脚下。也许这就是历史的戏剧。人们以为永恒的真理会在瞬间被斥为荒谬。

17世纪以前,西方世界对中国有一定的了解。通过陆路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关于中国的消息传到了西方。早在古典时代,中国就以“赛里斯”(丝绸之乡)闻名于西方。两千年前,罗马作家老普林尼在他的杰作《自然史》中提到了赛里斯。

第一次向西方人介绍中国的是意大利旅行家凯尔波罗,但从文化交流的角度来看,这种介绍只能是表面的。凯尔波罗(Kyle Polo)去中国的动机,根据他的游记,只是为了“开阔眼界”。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以“游客”的身份在中国各地游荡,游记中的介绍也仅限于中国各地的风土人情。这可能与凯尔波罗所接受的商人教育有关,他无法欣赏和理解所访问国家的深厚文明。

同样,凯尔波罗也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把当时欧洲最先进的神学和哲学知识介绍到中国。这种工作只有精通诗词歌赋的人才能完成,而耶稣会教士们正是这样一群人。

地理大发现后,教廷向中国派遣传教士,其使命是使异教徒皈依天主教,其中最活跃的是耶稣会士。耶稣会牧师精通基督教和古希腊罗马的传统。他们吸取过去传教士在中国强行传教的教训,认为只有了解中国的国情和中国人的思维特点,才能对症下药,找到最佳的传教方式。其中,一个非凡的人的领导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个人就是利玛窦,中国称他为利玛窦。

要想知道16、17世纪西方对中国印象的主要来源,利玛窦的作品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在中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利玛窦坚定地主张尊孔为传教团体的传教策略。尊儒主要表现在“利佛补儒”的具体政策上,传教士在传教过程中应自觉维护儒学,排斥佛教。利玛窦提出这一战略与他对中国的认识有关。

利玛窦参与绘制《坤舆万国全图》

利玛窦和传教团体刚来中国的时候,认为他们来的地方和其他异教国家一样,只要坚持原来的传教方式,几年之内就一定能影响到这里的大众。然而,他们在中国的生活让他们感到了极大的困惑。这个国家从上到下有一个庞大的思想体系,规范着每个人的行为。这个思想体系就是儒家思想。

传教士第一次听说孔子时,认为孔子和其他异教国家的宗教领袖(如伊斯兰教的穆罕默德)是一样的。按照这种理解,孔子是全中国人民的宗教信仰对象。纪念孔子意味着把他视为神的化身或代理人。随着利玛窦对儒学的深入了解,他发现孔子的成就无非是编纂经典文献,供后人借鉴。这些文献没有提供关于神的知识,但大多是日常生活中的道德标准和仪式规范。

知道这一点,利玛窦很快给孔子下了定义:孔子不是宗教领袖,他是道德哲学家,与古希腊罗马的思想家地位相当。在天主教的语境中,道德哲学是指人类运用自然理性获得的道德知识。对于天主教的启蒙运动来说,道德哲学被视为辅助基督教信仰的工具。

当时教会对理性的态度与启蒙运动完全不同,“理性与信仰的对立”对于利玛窦那个时代来说是一个未知的概念。

将孔子视为道德哲学家,给利玛窦的传教事业带来了巨大的帮助。从此,传教团体不再采取基督教立场,反对儒家礼教。因此,利玛窦赢得了许多明朝文人的青睐,其中一些人皈依了天主教,最著名的是徐光启。

利玛窦在推崇儒学的同时,对佛教和道教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在利玛窦看来,佛教和道教只是迷信的集合。他特别强调,中国的无神论(基督教意义上的无神论)是佛教和道教影响的结果。

不难看出,对佛教和道教的批判反映了利玛窦调和儒教和基督教信仰的努力。当时很多儒生都否认“神”的存在,而利玛窦则主张在孔子创立的原始儒学中,承认神的存在。儒家经典中的“天”,对应的是基督教的“神”。只是时间久了,在佛道的蛊惑下,儒家不幸忘记了神的存在。

在这里,利玛窦采取了三三五四的策略,这种策略至今仍被中国的知识分子普遍使用。利玛窦在中国生活期间发现,中国人对古代有着近乎宗教的虔诚,越老越正统。就这样,利玛窦在儒家和基督教之间建立了联系。

这一策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利玛窦传教期间,天主教很少被指责破坏中国传统。

17世纪翻译到西方的中国书籍

当时在华传教团体由罗马天主教会直接控制,他们会定期向教会报告在华传教情况。利玛窦死后,一群传教士回到欧洲报道他们的工作。他们继续执行利玛窦的原则和策略,在保持儒教与天主教兼容的同时赞美儒教的形象,希望说服教皇接受这一特殊的传教策略。

不过,教廷内有人很快对此提出质疑。虽然传教士们一直强调儒家思想是一套理性的道德理论,但教廷仍然认为儒家的祭祖仪式是一种偶像崇拜,而儒家的

与此同时,传教士对儒学的描述在天主教之外的知识分子中引起了激烈的讨论。因为他们无法直接接触中国的儒学,只能相信利玛窦的描述3354中国儒学不是无神论者。

随着传教士将更多的儒家经典介绍到欧洲,天主教以外的知识分子了解儒家的信息也越来越全面,不仅有先秦典籍,还有宋明理学。这时,他们开始质疑儒家是有神论的观点。

法国哲学家马莱布兰奇在他的著作《一位基督教哲学家与一位中国哲学家关于上帝存在和性质的对话录》中对中国的朱进行了激烈的批判,否定了基督教与儒家思想兼容并包的观点。

马勒布兰奇的观点在欧洲知识分子中颇具代表性,自由主义的鼻祖约翰洛克也在《人类理解原理》年写道:“在远东有一个国家,那里主宰政府事务的官员,虽然保持着宗教的外表,内心却是无神论者”。利玛窦的苦心调和,此刻已经失败。

法国思想家伏尔泰(1694,——1778)

中国是一个无神论国家,这已经成为欧洲知识界的共识。然而,这种共识奇怪地在18世纪的启蒙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伏尔泰,启蒙哲学家,德高望重的无神论者中国。伏尔泰因反对欧洲教会的权威而闻名。与后来的启蒙哲学家不同,伏尔泰并没有从反对教会权威出发,推出反对君主权威的革命原则。这个原则曾经被卡尔马克思用简洁的口吻表述过:“就德国而言,对宗教的批判实际上已经结束;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

相反,伏尔泰对绝对君主制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在伏尔泰看来,君主专制意味着世俗权威不受宗教权威的制约,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理性从事人类事务。这是中国伏尔泰阐述这一思想的极好例子。中国有至高无上的君主,儒家思想为官方教义,中国在历史的长河中证明了自己的稳定和强大。

在伏尔泰的推动下,“君主专制的中国”这一概念立即风靡欧洲,并被欧洲知识分子引为推动社会改革的正面形象。

从利玛窦到伏尔泰,中国在欧洲的形象几经变迁。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意象的变化与特定时空中人们的行动观念密切相关。

利玛窦认为中国的儒学是有神论的,是为了归化异教国家,以兼容基督教;伏尔泰为了打击欧洲的宗教权威,搬出了无神论的中国。上面的例子中,是利玛窦的有神论,还是伏尔泰的无神论更接近历史真相,还是根本没有这样的历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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