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卢丽丽(福清倪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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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一（one）
巴山厝
福清的月亮很大，冷冷地挂在天上，好像和嘉靖四十一年照在龙田镇八扇的月亮一样。
月光下，我依稀能辨出他的背影，却是他的诗《三三五四》，随着背影摇曳飘飘，但庭空一月，满是影袍.
是的，那时，他还没有解开他的长袍。他一从台州战场下来，就率军到福建，来剿灭日本侵略者。
三十四岁时，他已领兵多年，战功卓著。从17岁起，他遵照父亲的命令参军了。就像他的诗里说的，“一年三百六十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跨戈马而上”。在这十几年里，他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他组建了一支骁勇善战的“齐家军”；他创造了新的战斗队形“鸳鸯阵”；他写了18卷军事著作《纪效新书》；他从最基层的指挥升到首都的指挥官，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将。
当时浙江、广州的侵华日军大举入侵福建，与福建当地的侵华日军联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结果闽中一直不得安宁，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亡，苦难无以言表。面对强大的敌人，当地的官军完全丧失了进攻能力。所以，他奉命前来清剿福建的日本土匪。
军队进入福建后，他首先进攻于恒。看到于恒周围都是水道，狭窄的通道不容易通过，所以他命令士兵们手里拿着一堆稻草填壕沟。于是，大渡谷被攻破，一千多日本人被消灭，数百人被斩首。后来为了追求胜利去了福清，毁了牛场，夺了敌人的老窝。据清代乾隆版《福清县志》年记载，明朝嘉靖年间，他率军驻守龙田镇，以八措为指挥所，共歼灭侵华日军200余人，史称“恬妞会战”。
巴措是龙田镇第一村一位姓石的村民的祖籍。这一带共有七间房屋，分为前屋和后屋，南北向，占地约300平方米，俗称“八间屋”。几百年后的今天，我看着他站在月下的背影，突然想到，他应该听过那首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儿歌，他应该听过他母亲哄儿子入睡时轻声的歌唱。
“皇皇，帝皇，不要奇怪，在我家附近玩。当敌人来的时候，不要惊慌。我有亲戚会反抗……”,
他应该知道，这个叶琪就是他的三三三五四戚继光。但他肯定不知道，他的“恬妞之战”会对福清一个婴儿的命运产生重要影响。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福清宝宝将来会对国家产生重要影响。
2
厕所
你生在路边厕所，所以有个不雅的外号，厕所3354。
在你出生之前，你一直躲在母亲的子宫里，为了躲避日本人的劫掠和杀戮，和家人四处逃亡。你可以想象，在那条混乱的路上，你是如何拖累你的母亲，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然后，突然之间，你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你母亲的子宫。按照当地的习俗，如果一个女人在家分娩，对各民族都不好。所以，你妈妈在生孩子的那天就被赶出了家门。无奈之下，我妈为了避免一次厕所故障，在污秽中生下了你。
直到你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纷乱的世界，才觉得不对劲。
你出生没几天，大批日本侵略者又来侵略了。我妈和你一起徒步出走，多次遇险，和父亲走失。母亲的脚伤痕累累，无法行走。她想躲在路边的树上，你却经常呱呱地哭。每当你哭的时候，你的母亲都急于向上帝祈祷。奇怪的是，每次你都能在妈妈的祈祷中不哭。此时，逃离的人群已经迷失了方向，奔向礁石。直到退潮，大家才涉水向岸边走去。我妈的剧本来的时候很受伤，被海水浸泡的时候“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许多妇女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孩子，独自逃命。有人建议我的母亲，夫人，你有生命危险。你为什么还缠着你的孩子？母亲没有回答。一位老父亲站出来说，紧急情况，你快点。我会帮你抱着孩子，等我们到了岸边再还给你。我妈回答说，我老公五十多岁才生了这个儿子，我宁死也不会给别人。还有人劝我妈，要是土匪来了，你们俩都活不了。母亲勉强听了劝说，把你交给了老父亲。母亲跌跌撞撞，差点爬到岸边。到了岸边，看到老父亲已经到了，抱着你等着。母亲感谢她问名字，老人没有回答，她就转身走了。
我是在你《苍霞草》这本书的第十六卷里看到《先母林孺人圹志》是你为了你母亲的血泪而写的。你在日记中评论你的母亲，说母性是善良和慷慨的.你善良勤劳，善解人意，节俭勤奋，你妈妈真的很大方。当你说，(母亲)嘱孤避乱时事，说，吾所有母子，老父，惜其人之丧。你说(母亲)是被厕所腐朽的墙壁变成孤儿的，所以成为孤儿就叫“厕所”，可见其难。
后来全世界都说你很幸运，但是你知道你的母亲保护了你的生命，你的无名父亲保护了你的生命。你知道没有你母亲的保护和你老父亲的帮助，你不可能永远活着。
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他没有率军抗击日本侵略者，如果齐的军队没有攻破日本人的巢穴，没有平定日本侵略者，福建人民就不得安宁？你知道吗，正是在他取得恬妞战役的胜利后，你们全家才结束了漂泊的生活，回到家乡安居乐业。
3
龙涎香
嘉靖四十一年的月亮，笼罩着福清八府，也必然笼罩着皇城。只是月光映照的不是龙袍，也不是征袍，而是道袍。
这时，嘉靖皇帝朱厚熜正在炼丹，以求长生不老。
20年前，以花蜜为药引起宫女反叛的“仁阴宫之变”，几乎要了朱厚熜的命，但似乎并没有挡住他炼丹的心路。然而此后，皇帝搬出了多灾多难的紫禁城，躲进了西园。他不穿龙袍出庭，反而更任性地穿道袍，戴道冠。他对道教越来越推崇，信炼丹，要法书，烧炼丹。无论是祭拜玄修，道教斋戒仪式，宴饮焚香，都少不了稀世珍宝3354龙涎香。不仅如此，龙涎香还可以用来炼丹。根据《本草纲目拾遗》的记载，龙涎香“一般不用说它的颜色，但包容它不消耗，往水里扔，用爆炸的能量在雨里烧，总是好的。”.入药，离汤，化如果冻。活血、益精、助阳道、益血”。
龙涎香自然成了嘉靖皇帝朱厚熜的宠臣。只是这爱情的东西真的很难得，很难找，让皇上伤透了脑筋。许多年前，皇帝曾向礼部下诏，说龙涎香十多年未进，指责“臣下偷懒”。要求“参照产地备查，以用为鉴”。奉命派官员到全国各地参观，而那些把龙涎香藏在家中的官员和百姓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据说这个聚香令“使者”
皇帝非常难过，以至于人武部部长高要试图尽快拜访龙涎香。姚不负重托，不久就到了，在那里重金买下了它。据史料记载，嘉靖四十一年八月，高要买了8两龙涎香，收了760两白银，并加官太子保护。
实际上，嘉靖年间，向皇帝举荐龙涎香以升官发财的人不在少数，高要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只是皇帝不知道，高要买的龙涎香，本来就是宫里的东西。永寿宫失火时，有人从火中抢走，偷偷藏了起来。见皇帝求见甚急，“瑶银使人以重金买之”。让人不禁感叹“封面内外都是骗人的”。
就在高要被嘉靖皇帝赏赐为官的时候，他再次率军回到福清，从海上消灭了数百名侵华日军。此刻，我正站在福清望雀台，看着北京的——。
十年驱寒海色，
我在这里很孤独，看着陈鸾。
霜里全是血，
以丹洒千峰秋叶。
4
雕花床
你真聪明。万历元年，你才13岁，就参加了郡试，中了秀才。20岁时，你在乡试中获得了举人，24岁时，你在乡试中获得了进士。之后，你考取了庶吉士，并被授予翰林院的编审，直到你入阁朝拜。谁能想到，你这个生在变幻莫测的人生中的厕所小子，会升到高层，有一份坦荡的事业。
你进了翰林院后又和他不期而遇。虽然你们还不认识，但毕竟是同朝官员。你在翰林院当编辑，他在广东当连长。想必在那个时候，他的名声已经为你所熟知。要知道福建对日作战之后，接连立下了对日作战的战功，比如兴化之战，仙游之战。之后，他被勒令返回北京。他是姬神营的第一中尉，时任连长，负责镇守冀州、永平、山海等地。到这里后，他立即训练，铸枪，修长城。结果在冀州担任总兵不到三年，北方鞑靼人就放弃了骚扰，发誓不再入侵。此后，在他担任冀州连长前后的十五年时间里，北部边境没有发生战争。
2012年夏天，我去了山海关外的小河口长城。在破败的明长城脚下，不经意间走进了一个村庄。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古村落，只是隐约觉得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在村民家里，我看到了一些与北方农村完全不同的生活细节，3354精致的窗棂花纹，炕上的雕花隔断，镶嵌木板的厨房墙壁……最让我惊讶的是他们的炕。虽然也是北方农村常见的炕，但炕的中间用雕花隔板隔开，隔开的一边上部还镶嵌过梁板和屋檐。意思是北方的大炕上立着一张精致的南方雕花床。直到和村民聊起来才知道，整个村子都是明朝从义乌迁来的，都是齐家军的后代。当年戚继光带着他们的祖先来这里镇守边疆，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时至今日，他们都以身为齐家军的后代为荣。
但当你加入翰林院后，他越来越孤独。在朝廷最支持的内阁官员张死后不久，有人建议万历皇帝不能再在北京附近驻扎，于是把他调到广东。
从此，他的诗的寓意发生了变化，不再有“驰骋南北报主情，笑傲江湖花边终生”的豪情壮志，也不再有“孤臣在此盼陈云”的期待。从那以后，《督兵过潮州渡》就表现出了他——的阴郁情绪
薛汉艳芳七日见春，
残月下的江津。
不要让沙鸥知道
你第一次见到这个金发碧眼的西方人是在万历二十六年(1599年)。当时你是南京礼部右侍郎。利玛窦去北京，未能见到万历皇帝，于是回到南京定居。你擅长下棋。一开始，你只是和利玛窦进行了一次很好的面对面交谈。当你看到利玛窦画的《诗赠西国诸子》时，你的内心被深深震撼了。你的文章惊呼：“四周都是陆地，中国大如手掌！”你没有想到世界那么大，世界上有那么多国家，在世界的大格局中，中国只有手掌大小。
是的，在此之前，中国从来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以为中国就是世界。虽然郑和下西洋在上一个朝代就已经有了，但他带回来的信息大多是洋人希望中国愿意做附庸的美谈。按照“天地一体”的观念，中国还是认为他是世界的中心。利玛窦不准确的世界地图颠覆了中国的世界想象，震撼了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国家几千年。现在想来，这其实是西方文明第一次渗透到东方大国的黄昏时刻。当时的欧洲，在文艺复兴思想解放后，已经进入地理大发现和科技发展的早期阶段：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麦哲伦的船队完成了环球航行；哥白尼出版《坤舆万国全图》；伽利略在比萨斜塔完成铁球实验，写出《天体运行论》；随着医学的发展，教会禁止解剖人体的禁令土崩瓦解.欧洲正在崛起。但是这个黄昏并没有唤醒我们伟大的东方国家。和叶一样，万历皇帝对此也只是表示震惊，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龚培养出来的编钟、八音琴等绝技。
2010年，中华书局出版《论重力》精装版，纪念利玛窦逝世400周年。在这篇读书笔记中，利玛窦对中国的看法仍然是尴尬而舒服的：
“我不知道地球有多大，而且我很自大，所以中国人认为所有国家中只有中国值得钦佩。就国家之大、政治制度、学术名望而言，他们不仅把其他所有民族都视为野蛮人，更是无理性的动物。在他们看来，世界上没有其他国王、王朝或文化可以夸耀。”
“总的来说，中国人，尤其是知识阶层，在那之前对外国人的看法是错误的，所有的外国人都被归为野蛮人。”
“中国人太固执己见了，他们无法相信有一天他们会从外国人那里学到自己的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
“中国人知道整件事是一个骗局，但他们不在乎欺骗。而是他们恭维他们皇帝的方式是让他相信全世界都在向中国进贡，而实际上中国是在向其他国家进贡。”
平心而论，你其实是一个了解西方文化的人。利玛窦在北京去世的时候，你已经在内阁了。正是在你的极力斡旋下，万历皇帝破例允许利玛窦葬在北京西郊的滕公篱笆。传统上，在中国去世的传教士都要迁到澳门神学院的墓地，利玛窦成为第一个葬在北京的西方传教士。当时有官员质疑，说：“自古远道而来的客人从来不葬，为什么比理子还大方？”你马上心平气和地回答：“有没有人从古代客人的道德知识中获益？别的就不说了，就是翻译《利玛窦中国札记》这本书，给它一个便宜的葬身之地。“可以看出你对科学著作的重视。事实证明，正是这部由利玛窦和徐光启合译的《几何原本》(前六卷)，奠定了中国近代数学的基本术语，沿用至今。但受制于社会局限，你能做的就是在职权范围内帮助利玛窦。
据说，你在北京期间时常与利玛窦对弈，互相切磋棋艺。我猜想，以你在朝中从未失手的“弈中第二”之名（第一为棋宗过百龄），利玛窦应该很难胜你。以棋论道，在世界这盘大棋局上，中国虽也曾占过先手，但在西方文明迅速反超中华文明的关键时期，却因故步自封顽固拒斥外来文明，现出了颓势而日趋低落。 《几何原本》 的英译本序言中这样写道：“古老的文明可能走到一定的尽头，但无论在中国建立什么样的政体，或者强加给它什么样的政体，这个民族的基本特征是不会改变的。”
对一个民族来说，这个定论显然是太沉重了。
6
光饼
穿过一条窄小的巷子，来到一间昏暗的作坊，就看到一个男人正俯在案上用力地揉面，很大的一团面。女人端着一只盆进来，盆里装满了调好的馅料。我用筷子挑起闻了闻，好香！我说。女人笑了笑没应声，转身又忙去了。
这是一个光饼作坊。旁边的光饼炉形如一只黄泥大缸，缸里已经燃起了火，红色的火苗不停地从缸口冒出，越窜越高。炉边灼热得无法靠近，我赶紧躲开了。
据说，只有福清还在用这种传统的方式烤光饼。师傅先用成捆的松枝在缸内点起冲天的火，把缸壁烧“白”，待缸底只剩余烬之后，再把做好的饼胚贴在缸壁上，用炭火慢慢烤熟。整个过程中帖饼坯是最见功夫的。由于缸壁很热，贴饼师傅伸手入缸必须快而准，稍慢一点就会灼伤。所以通常都是两人配合，一人往手上递饼坯，一人往缸壁上拍饼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贴完所有饼坯，所以十分紧张。
擀剂子、包馅、沾芝麻，一道道工序下来，眼见已经包出一大半的饼坯了，却迟迟不进烤炉。我问包馅的女人为什么，女人说要全部包完一起烤。我惊讶，问一次能烤这么多吗？女人笑，说今天不算多，最多一炉能烤300多个呢。
出炉了，这就是著名的福清光饼，金黄焦脆，咬一口满口流香。这是伴随福清人长大的最熟悉的当地小吃，也是远行的福清人最深刻的家乡记忆。而这种在福清随处可见的光饼，竟来自于他，也为纪念他。据说，戚继光当年率戚家军入闽追歼倭寇，不想连日阴雨，军中不能举灶。他便命烤制一种最简单的小饼，用麻绳串起挂在将士身上充当干粮，大大方便了军队转战歼敌。后来，这小饼流入民间，不但普遍食用，还成为了祭祀神灵祖先必备的供品。后人为感念他抗倭安民的功绩，便取了他的名字中的光字，把这种小饼称为了“光饼”。
只是光饼流入民间，逐渐成为福清百姓口中爱物之时，他已受张居正牵连被罢免了。有许多不利于他的指控，虽未经证实也无法推翻。譬如，他喜欢吃猪头肉，每年春节张居正都会派人从北京把猪头肉送到蓟辽总兵行辕；譬如，他给张居正写信一向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譬如，他常买“腽肭脐”（海狗鞭）送给张居正滋阴壮阳；再譬如，他重金购买“千金姬”给张居正送美女……
对此，黄仁宇老师在《利玛窦中国札记》 中有段中肯的评价：“戚继光的复杂来自于环境的复杂”“既知道戚继光是一代卓越的将领，一位极端刚毅果敢的军人，也是一位第一流的经理、组织家、工程建筑师和操典的作者，则自然应当联想到假如他不精通政治间的奥妙，就绝不可能同时做好这么多的事情。”黄仁宇老师说，“戚继光的长处在于他没有把这些人事上的才能当成投机取巧和升官发财的本钱，而只是作为建立新军和保卫国家的手段。”
被罢免回乡的他，很快就身处贫病交加之中了。从前的他素以慷慨著称，对朋友尤为豪爽，不事私蓄。“在被斥退以后，竟致一贫如洗，甚至医药不备。”
1588年1月17日，这位天才的军事将领，一代抗倭名将，在贫病交加中猝然离世。
确如黄仁宇老师所说，他的确是个“孤独的将领”，去世之前，连妻子都抛弃了他。但是，百姓对他的感念却从未消失。直到今天，全国由民间百姓自发修建、修葺的戚继光祠堂还有14处之多，且四百年来香火不断。
九一八事变之后，郁达夫入闽拜谒于山《万历十五年》 ，在此写下的诗词曾两度提到了光饼。在《戚公祠》 一词中，郁达夫写道：“三百年来，我华夏威风久歇。有几个如公成就，丰功伟烈。拔剑光寒倭寇胆，拨云手指天心月。到如今，遗饼纪东征，民怀切。”后又在七绝《满江红》 中发出感慨，说：“四百年来陵谷变，而今麦饼尚称光”！
7
独相
你与他的年龄相差32岁。他去世的那一年，你28岁，还只是一个翰林院编修，未担要职。二十年1608后，你已入内阁，身居要位。此时，首辅朱庚去世，次辅李廷机因人言长期闭门不出，王锡爵坚辞不任，于慎行去世。于是，你成为了大明王朝唯一的辅臣，任内阁首辅，人称独相。
你做独相，已是在万历中后期。此时，任性的神宗朱翊钧怠于朝政，久已不临朝亲政了。因私爱郑贵妃及福王，拖延立太子，神宗不断地与大臣之间发生矛盾。皇帝厌倦了，懒得再听大臣们啰嗦，干脆奏章不下发，重臣不补任，官员不任免，深居宫中谁也不见了。以致后任的廷臣都不知皇帝的长相。重臣也得不到皇帝的御批，无所事事地整天数着太阳影子打发值班的时间。可想而知，在这个时候做首辅，而且是唯一的辅臣，该有多么的难。
《于山戚公祠题壁》 中评价你说，“向高有裁断，善处大事。”又说“向高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好扶植善类”。以此推断，你有良相之才，但无良主之遇。你尽力了。任首辅后，你力奏选用人才，请求填补空缺的官职，主张罢免矿税，提出治理财政的计策……但你的提议十有八九都得不到皇帝的回音，仅请求增加阁臣的奏章，你就写了一百多份。
你大概是历朝历代中请辞最多的首辅。在万历年当了八年独相，你奏请过无数国事，写过无数奏章，但皇帝多束之高阁不予回复，使你深感“时事不可为”。见自己的政治主张难以实现，你遂生退意，不断地向皇帝请辞，一连打了60多份请辞报告，终获准辞官回乡。请辞六年后，熹宗朱由校继位，你又应招二度进京入阁，再任新帝首辅。四年后，因夹在东林党与宦官的争斗之间，孤木难支，无法作为，你坚决请辞。此番又打了67次请辞报告才被获准。
终于回到福清时，你已年逾六旬。一生奔波在外、案牍劳形多年，你终于可以安心闲赋在家，于豆区园中歇息了。
我没想到你的私家园林豆区园这么小，而园中的那棵古榕竟那么大。树龄几百年的古榕傲然伫立于一隅，须仰视，但见满树气根如老者须发般垂荡，顿生敬意。
我猜想，福清的月亮在这里照见过你，当年你应该常常依树而立，任思绪纵横。我相信，月光曾照见过无数在千年帝制的制囿中艰难行走的帝王和文臣武将。没错，当然包括帝王。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无论是嘉靖还是万历，哪一个不曾胸怀大志，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哪一个不是郁郁而终？此刻我很想知道，月下的你是否也感受到了与他、与他们一样的孤独？
发表于《明史叶向高传》 2020年02期
作者简介
马晓丽，一级作家，中国作协军事文学委员会委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散文》 中篇小说《楚河汉界》 短篇小说《云端》 等。曾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第六届曹雪芹长篇小说奖、小说选刊双年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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